第十七章 大败
卷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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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直到俘虏了刘豹子之前,吕羽等人对于这一战最后能不能胜也是保持着几分怀疑的态度,然而到了现在,看到了这刘豹子的模样,这才意识到中唐军这几日折腾下来,士气估计也是衰竭得十分厉害,而这种无形的东西,隐然就是此消彼长之势,刘豹子这样的悍将都表现出来了如此的消极态度,何况是其余的士兵因此这时候吕羽才能确定的说一句:胜利在望于是当场就召开了一场酒宴,喝了个酩酊大醉,也算是好好的舒缓了一下自己绷紧了的神经。
四天之前,中唐军从左柳城出,他们的目标是八十三里外的大足县,当时是预期两天就到达大足县城,然后夤夜攻城,在大足县休整三天后再出。
三天之前,中唐军距离大足县便只有四十三里了,他们一天就走了四十里。
然而两天之前,中唐军足足一天才走了十里距离他们的目标大足县城还有三十三里
而现在,中唐军距离大足县城还足足有十五里,虽然已经隐隐能看到大足县城旁边双木寺的宝塔塔尖,可是整个中唐军对于能否到达大足县城已经是没有了太大的信心。
因为前方赫然出现了一条河流。
莫干河
这条河流很怎么说呢,大概平时也就是两三丈宽的河面,平时河流上有着一座据说已经修筑了八十多年的石桥,可以让两辆马车并排着通过,穿行无忧。
然而此时出现在了中唐军眼中的,却是非常干脆的一头一尾的两个可以说是无比庞大的坑洞,就连桥墩都荡然无存。为什么会生这样的事情当然不是因为地震,而是,必然是北齐军干的好事了。
此时因为不久之前才下过雨,所以河流的水量充沛,河岸也是开阔,并且河岸两边也都是那种长满了芦苇,水草的湿地,所以说这河流实际上覆盖的区域是接近五六十米的。
好在这条莫干河的河面看似从两三丈暴涨到了七八丈,其实水并不湍急,同时经过了实地勘察,河水也顶多就是及腰而已,因此,倘若是要拉起粗索,涉水过河也绝对不是不能,只是耗费的时间那至少也是得两三柱香啊。
这里就有个大问题了,兵法书当中有非常明确的指示,那就是半渡而击在渡河的时候,整支军队将会被河流分成明显的两截,位不能相顾,号令不能及时传递,乃是兵家大忌。
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件事,中唐军的唐烈便是一直都皱着眉头,来回的踱步,最后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很干脆的召开了军议。
而这军议一来就陷入到了争论当中,
先,就有鲁莽汉子大叫着说,先让咱们的人渡过去,咱们都一定能死守渡口,最怕的就是这帮王八蛋不来打,他们敢来硬碰硬那就是最好不过,要好好让这帮老鼠一样的北齐贼人尝尝自己的厉害。
然而也是有人开始在旁边明确的点了出来,这样做乃是兵家大忌,一旦说是开始渡河,谁能保证对方来袭就一定能必胜一旦胜出不了的话,前锋军被全歼,那要面对的就不是目前的士气低落的局面,而是直接士气崩溃的恶果
此时看着这复杂无比的争论局面,唐烈的心中忍不住也是泛出来了一股隐忧,倘若是在之前,堂堂的大军怎么可能为了渡过这么一条裤腰带粗细的河流生如此的争论呢不要说争论的双方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单就从出现争论的这件事实来说,已经可以说是表明了很多问题出来。
一些深谋远虑的将领更是想到,此时出现的渡河之争其实根本就是军中士气,信心持续下降的后果,往深处想,这种争论都是毫无意义的,渡河即便是成功了,眼下的被动局面难道就会改变吗
就算是成功进入了大足县城,却也不是踏入了中唐的国土啊,从北齐军对区区一座桥梁的处理方式上就能看出来他们的决心,大足县城当中的情况也是可想而知的,再说了,他们进了大足县城,也绝对不是就一劳永逸了,难道就不出来继续朝前走了
至于主张不渡河的,那去哪里呢返回左柳城吗当真是将那鬼地方当成家了还是说觉得那地方是风水宝地,能埋骨于此也是三生有幸这帮人的理由和借口也是很简单,那就是敌不动,我不动,和北齐人就这么硬生生的耗。总之自己这帮人将北齐的主力拖在这里,西戎人就能欢天喜地的在鄞州那里祸害。
面对这种说法,唐烈更是觉得这些人只能用鼠目寸光来形容,姑且不说国内要求回返的密令一道比一道紧,单是北齐人,也决计是能咬着牙和自己这帮人耗到最后的。
对于北齐来说,已经可以很明显的看了出来:西戎这边刚刚遭受了内乱,国君与国师王猛的冲突导致了元气大伤,因此目的也就不是攻城略地,而是要掠夺一大笔财货回去就好,只要北齐军抱着坚守城池的目的,那么已经是捞得盆满钵满的西戎军是没可能下定决心,死战攻城的
并且对于北齐来说,已经连续两三风调雨顺,东海贼入侵受到伤害也是最轻的,根据最新的线人回报,国中设置的十大常平仓当中,还足足有六座都是府库充盈,因此就算是再纵容西戎,拼着西北被打烂,打残,糜烂十年,也顶多是伤损元气,不会伤筋动骨。
相反,一旦将自己这一支远征的军队留了下来,并且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既是骑兵对上了步兵,更是这样的千里迢迢来袭,北齐人一旦取胜,那就是扎口袋也似的完胜,就是不折不扣的全军覆没,在这样的情况下,单是这些俘虏收编之后就能让北齐的军士实力上升一大截了,若是心有顾忌的话,让他们去对付西戎人,对付东夏人就没有任何的问题,更不要说可能会泄露出去的中唐府兵的练兵秘术
一念及此,唐烈都顿时觉得心烦意乱,甚至还有一种难以述说的悲凉,抬眼看去,只觉得浩瀚茫茫,天高地广,竟是仿佛都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翌日,中唐军试图强渡莫干河,北齐骑兵自然是不请自来,在河对岸驻足停留,渡河的兵士不能穿戴钢铁重铠,否则的话,一旦摔倒在水中势必溺毙,只能依靠皮甲和盾牌挡在前方遮护,然而北齐军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局面,这时候也用不了什么高端的骑射战术,而是在河岸上布置了大量的弓箭手,顿时箭如雨下,莫干河的河水一度都是为之变成了赤红色,最要命的是,渡河的中唐军还根本都没有办法进行反击只能咬牙抗射
当然,弓箭毕竟不是机关枪,若说中唐军完全都没有办法过河,那也是并不尽然,可是还有北齐的骑兵在河岸两边来回奔驰扫荡,一旦觉有渡河的人便是冲杀过去,根本令中唐军没有办法组成阵型,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唐军真的是伤亡极其惨烈,从早上一直都杀到了中午,依然没能在对岸建立起来有效的桥头堡。
在这样的情况下,便是有人提了出来,说为什么不晚上渡河,这样的话,北齐这帮贼人的弓箭就没那么准了,旁人这么一想,也是觉得很有道理。同时,又有人还提了出来,可以在上游和下游三里处再拿五千人出来渡河,这样一来的话,三管齐下,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一万五千人联合在了一起,能非常轻松的建立一个桥头阵地起来。只要这个对岸的桥头阵地一建立,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好办得多。
接下来中唐军便是开始了他们的渡河大计,在三更时分正式开始。最初的时候,一切都是严格的按照了原计划进行,几乎是严丝合缝,黑沉沉的夜幕当中,北齐军似乎白天也是射得十分疲累,在好好的安睡。
然而,就在中唐军分头渡河的三支部队刚刚渡过了大半的时候,北齐军便是悄然出现在了草原上,看起来在黑夜当中,直若数十条蜿蜒游动的火龙那样直扑而来,这时候,已经上岸了大半的中唐军自然是顾不得那么多,急忙仓促列阵。
只是这时候,中唐军一番手忙脚乱之下,结出来的阵势也是相当的勉强,并且这样仓促的结阵之下,是没有壕沟,没有护栏,没有陷马坑,没有绊马索的因此,当二三十头受惊了的水牛狂甩着燃着火的尾巴,疯狂突前,将中唐军临时结出来的阵势冲了个巨大缺口出来的时候,紧接着跟上的吞蛇军遇到的阻力可以说就要小太多了,而接下来的中唐军方阵溃散也几乎是理所当然黑暗当中,三路渡河的部队想要强行靠拢都是相当困难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唐军派遣出去渡河的一万五千名先锋铩羽而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这时候中唐军才觉,黑暗虽然限制了对方的箭雨覆盖,然而也是严重的限制了自己一方的调度,组织能力,尤其是在刚刚渡河完毕以后仓促接战,只要队伍被打散掉了之后,几乎就没可能再继续组织起来重新战斗。
黑暗当中的乱战绝对不是中唐军的强项,好在背后刚刚渡过的河流还不算是什么绝路,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泥水逃回对岸,身后的骑兵也是没有办法再追击过来,所以说中唐军虽然是败了,伤亡却并不算是太大,足足回来了一万两三千人,失踪,被俘,受伤的加起来也就是两千多人而已。
只是第二天北齐人就在这些俘虏和伤员身上做了文章,他们居然是很干脆的将这些人抛在了对岸的滩涂和芦苇从中,这一两千人的痛苦声可以说是不绝于耳,里面,然后北齐人便是远远的退开。
最初中唐军的人还以为北齐人良心现,居然能将自己的兄弟同袍给放回来,等到把人救回来之后才现了对方的阴毒为什么用阴毒来形容便是因为被放回来的这一两千人,除了重伤员之外,无一例外的都是在大腿上面被捅了两刀
这两刀捅出来的伤口颇大,血肉模糊,却不致命,也没下死手朝着筋骨上招呼,只是想要像正常的人那样行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并且因为失血不少,伤员也都是十分虚弱,要么就需要人背,或者说需要人抬。
这一招用在其余的场合当中倒也罢了,对于几乎是完全依靠双腿来行走的中唐军来说,负担那就大了,这一千多号伤员不可能不管可是他们的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要想下地的了,那么这就意味着他们要想随军行动的话,就要多上这么一个巨大的包袱。
更可怕的是,这一千多号人就目前来说,中唐军还算吃得消,但是北齐军此时表现出来的态度才是最令人耐人寻味的,他们对俘虏竟是一个都不杀,这就会大幅度的降低底层士兵死战到底的心理,同时,对方的态度可以说已经是再明显不过,那就是不停的给自己这一支想要追求度和效率的军队丢包袱,可以说是针锋相对
接下来北齐军和中唐军可以说就是围着这条莫干河开始斗智斗勇,双方可以说是各出计谋,让人都觉得眼花缭乱,几乎是令人目不暇接。只是双方军队的主帅都是打老了仗的宿将,也都知道肩头上面的担子不轻,因此可以说也都是斗了个半斤八两。
最后,中唐军终于施展出来了最笨但也是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全军着甲,在摸清楚了河底的情况以后,在白天集结重兵,足足两万人结阵趟河过去。
这样的平推战术,终于使得北齐军退缩了,只是这样一来的话,中唐军聚集了全部力量在渡河方面,便是未免有着头重脚轻的态势,因此就被似乎无孔不入狼群一样的北齐军找到了一个破绽,在未渡河的中唐军身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人员伤亡倒是不重,关键是又损失了一大批用来运输的骡马和辎重
这样的战术,真的是十分的耐心,也是格外的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更是有着几分“集小胜为大胜”的味道,一点一点的消耗着中唐军的实力,等到中唐军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的进入了大足县的时候,已经是整整过了十天时间
八十三里,走了足足十天
这时候,中唐军当中的将士脑子里面根本就没有杀敌两个字了,只想要好好的睡上他娘的一大觉,此时这大足县的城墙虽然看起来破烂了一点,在他们的眼中却是如此的可爱。
然而,就在中唐军进城了以后不到两三个小时,就在绝大多数的中唐军刚刚才倒头睡得正香甜的时候,城内忽然就冒出来了十多处火头
最要命的是,城中的水源居然被毁掉了七七八八,然后火势蔓延得异常的凶猛,城中的建筑这几天被火辣辣的日头烤了三四天,已经可以说是干透了,一点就着,加上这火显然是有预谋放的,立即就成了燎原之势。
常言道,水火无情,中唐府兵再怎么强悍,对着那熊熊烈火又有什么用呢只能徒呼奈何,城中的井水什么的被填了一半,剩余下来水浇上去,已经是杯水车薪,毫无用处了。
此时唐烈看着这熊熊烈火才明白过来,北齐军一直对中唐军保持着强大的袭扰力度,便是要让他们耗得精疲力尽,无暇估计这些细节,就像是这一次火计,自己也不是没有下令仔细清查城内有没有什么陷阱之类的,可是麾下的军士也是精疲力尽,哪里会想到对方会在这方面做文章
再说了,对方已经可以说是全面占据了战场优势,说得直接一点,哪怕是这一次火攻的计划失败了,对北齐军来说也就只是损失一些布置和点火的人手而已,他们输得起,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卷土重来。
可是,中唐军已经是被逼到了这步田地上,对方能经得起失败,中唐军却是经不起啊
看着闪动火光当中的部下,还有那些慌乱的人影,唐烈长叹了一声,只觉得胸口堵得慌,眼前一黑,摔下了马来,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双眼当中的泪水已经流淌了出来:
“君上啊,微臣愧对你的信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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