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怎么样？”郑仁问道。

        自从出事，赵云龙在ICU看了几个小时，等方林略平稳一些，才出来请苏云吃饭，感谢这两位拔刀相助。

        “抢救的及时，应该没事，这条命是捡回来的，还要感谢郑老板。”赵云龙举起杯，忽然醒悟郑仁不喝酒，倒也干脆，直接一口酒倒在嘴里，豪爽粗犷。

        “患者手术顺利吗？”郑仁的关注点，始终在患者身上。

        “手术还好，做了六个半小时。”一说起象鼻子手术，赵云龙神色略带疲惫。

        一台六个半小时的手术，高度紧张，随时处理危险，的确会带给主刀医生无穷无尽的疲惫。

        “顺利就好，辛苦辛苦。”郑仁微微点头，以示对术者辛苦的尊重。

        “患者今天早晨醒了，跟你说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儿。”赵云龙笑呵呵的说到：“他醒了之后，你猜做了什么？”

        看赵云龙的意思，不想提方林，这是找机会岔开话题。

        这种感觉，郑仁理解。

        要是一直说方林，大家心里难受，这顿饭就别想吃了。

        “还能是什么，难受，要不就是痰多，呼吸不畅。”旁边一人说道。

        “赶紧说，这到哪猜去。”苏云连想都不想，直接喷道。

        “我去查房，患者睁开眼睛，对我比了一个心。”赵云龙哈哈大笑，“动作很轻，比心也不像是心形，反而引发躁动，让我给镇定过去了。”

        这么大的手术，术后肯定要镇静药持续泵入，呼吸机辅助呼吸。想来赵云龙也是对自己手术特别有信心，加上患者的年纪不大，身体机能好，这才在第二天试探了一下让他清醒。

        “估计什么时候能脱机？”郑仁问道。

        “现在状态平稳，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明天可以清醒，后天能试探脱机。但转出监护室还要一段时间，不能着急。”赵云龙道。

        郑仁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了，崔鹤鸣也算是命大，在飞机上出现主动脉夹层竟然能熬到做手术都没破。

        “比心，这患者还爱看综艺啊。”一人打趣道。

        “还算是好的，很多人全麻苏醒、镇定剂的药效过后，因为呼吸机插管让患者特别不适，出现剧烈躁动。”

        “呵呵，我觉得他能很快离开监护室。术后第一个动作是比心，你们说这人的心得多大。”

        聊了几句崔鹤鸣，郑仁知道他的状态平稳，也就没有再细问。

        帝都的条件要比海城好多了，最起码不用苏云一个人盯在ICU里看护。

        “对了，我听苏云说，你这次来是裴教授找来做手术的？”赵云龙问道。

        “我估计是观摩一下，真正的手术不会让我上。”郑仁道。

        “也很厉害了，没想到海城那种小地儿竟然还真的出了人才。能让苏云佩服的人，可是不多。两年前我拉着他当我助手，他说什么都不同意。”赵云龙锤了一下苏云的肩膀，“没想到你这家伙也有抱大腿的时候。”

        “你的腿还没我粗，有什么好抱的？”苏云瞥了赵云龙一眼，一口威士忌全倒入喉中。

        这下子就有点把郑仁架到火炉上烤的感觉了。

        赵云龙没有质疑，只是嘿嘿一笑，也举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话说这次的活，可不简单。”赵云龙开始八卦。

        “怎么讲？”

        “都是听说，别当真，也别出去乱讲。”赵云龙有些严肃，道：“国际支架厂商，雅培、波科、美敦力、柏盛，所有产品都以这四家为主。国内厂商一直被压制的很厉害，你们知道吧。”

        “说点新鲜的。”苏云斥到。

        “据说是柏盛研究的带膜支架资料泄密，波科已经进行了仿制，柏盛损失严重。要是不走大陆市场，靠巨额利润支撑一下，怕是要破产清盘。”

        “然后呢？”

        “大陆市场就成了关键。可是因为历史原因，柏盛国际并没有前期在国内进行大规模的投入，所以临阵抱佛脚，怕是有些困难。”

        “于是，他们就盯上这个研究了？”

        “算是敲门砖吧。”赵云龙八卦道：“到时候再加上带膜支架的技术，估计能给他们开一个小口子。”

        “老板们是什么意思？”

        “当然迎头打死，这种事儿要是输了，怕是老板们当场得被气住院一两个。”赵云龙哈哈一笑。

        “那倒是没关系，他们忽然起意，技术储备也不够。”

        “可不一定，我听说柏盛邀请了德国的介入专家，而且单独开辟了一条生产线，不计成本的生产合适的导丝、导管。”赵云龙道。

        众人沉默，德国人做事情……或者说是外国科研领域，有足够的资金，的确会做这种“浪费”的事儿。

        比如说痔疮，德国专家研究用介入手术治疗，就开了一条生产线，专门生产规格合适的微型弹簧圈。

        一条生产线，就为了做几例痔疮手术，听起来完全不符合逻辑。可是，这偏偏就是作风严谨的德国人做出来的事情。

        科学研究，就是在不断的浪费中一步一步前进。

        没有大量的财力、物力、人力，想要搞科研？做梦去吧。

        但在国内，现有的情况，还真就没有这个条件。

        一听赵云龙这么说，几个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国内医疗行业的缺点在哪，在座众人都知道。现在人家拿着强处硬夯自己的弱点，似乎没什么搞头了。

        苏云摇了摇头，斜睨郑仁，见他神游物外，似乎根本没听赵云龙说什么。

        这家伙，是不上心，还是胸有成竹？

        刚刚一怒，随即苏云便想到，莫不是郑仁胸有成竹？

        “郑老板，你怎么看？”苏云和赵云龙同时问道。

        “什么事儿？”郑仁抬起头，不明所以的问道。

        “……”

        这家伙，还真是可恶！

        “有关于介入研究的事儿。”苏云忍耐住怒火。

        “我能不能做都是两回事，你问我怎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正常做呗，有点难，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苏云这个老板怎么这么狂？也不是什么大事？柏盛要往里扔至少三千万美刀，他竟然说不是大事？

        赵云龙想说点什么，但随即想起来昨天做的那台象鼻子手术，眼前这个心不在焉的“老板”在飞机上看了一眼就做了诊断。

        换自己能行？

        赵云龙觉得应该不行，什么检查都没有，光靠经验，自己怎么敢找塔台联系急救直升机。

        一个诊断失误，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加上苏云肯喊他老板，以赵云龙对苏云的认知，这位郑老板肯定有不寻常的地方。

        “需要我做什么？”赵云龙沉思了几秒，问道。

        “CT室，你熟悉吗？”

        +++

        当郑仁告辞后，步若天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沉思良久。

        沉默了十分钟，步若天才决定了什么，拿起手机。

        “我是若天。”

        “这次来帝都复查，遇到了前几天给我做手术的医生，碰巧，他在帝都参加一个新项目的研究会。”

        “对，是的。我自己手术直播的录像，事后我找了几个帝都、魔都的教授看过，说是他的水平匪夷所思，比森宇教授还要高。”

        “对对，您说得对，我也觉得不可能。”

        “好的，那有事儿再联系。”

        步若天挂断电话，苦笑。

        那面应该是不相信一个海城没名气的小医生会怎么厉害，要今晚的飞机来帝都。

        自己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好多事情都看得开，放得下。介绍医生治病这种事儿，做得好了，未必会有好处。做不好，是要吃雷的。

        尤其是郑仁，一个年轻医生，自己要不是当时被全麻了没知觉，怕是说什么都不会让他上台手术。

        有些事儿看开之后，心念也就通达了。那位对自己多有照拂，不做点什么，尤其是知道郑医生水平高之后，还是要问一问的。

        即便被拒绝了。

        当然，结果和设想的一样，被拒绝了。

        那面的口气也不好，仿佛自己在戏弄他一样。

        步若天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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