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仁换了衣服，走出更衣室。

        手术做的很顺利，就像是自己预想的那样。

        刚出门，迎面看到了消化内科的罗主任。郑仁楞了一下，消化内科这是来接患者的么？不过就算是接患者回去，也不至于罗主任亲自来啊。

        “罗主任，您好。”郑仁脑子里想着事儿，却没忘记和罗主任打招呼。

        “郑老板，你怎么出来了？手术呢？”罗主任有些不解的问到。

        他赶过来，是要看手术的。

        术前，郑仁亲自去接患者，一是为了不让患者紧张，以免影响手术直播。二是要通知罗主任一声，毕竟老主任说过来来看一眼手术的。

        因为内科交班比较繁琐，将近九点结束，这还是罗主任加快了无数倍的节奏才做到的。

        可是还没等他进入手术室，就看到郑仁出来了。

        是手术有问题？罗主任紧紧的看着郑仁，问到。

        “手术？TIPS手术？”郑仁道：“做完了啊，估计再有几分钟，喜宝儿就送患者出来了。”

        “……”罗主任无语的看着郑仁。

        TIPS手术在这位小郑老板手下竟然这么快了么？

        “不用您亲自来的。”郑仁笑道：“在杏林园做了手术直播，很方便。”

        “你做手术直播了？这不是瞎胡闹么！”罗主任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生气了。

        “啊？”郑仁楞了一下。

        “年轻人，要脚踏实地，可不能冒进！”罗主任摇了摇头，道：“我从前的一位师兄，就是做手术直播出了问题。最后没有当上院士，到现在还耿耿于怀。每次评选，他手术直播失败的事情都会被其他竞争者提出来，打脸打的是啪啪响啊。”

        罗主任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郑仁谆谆教诲，“手术成功失败，都是正常的，没人能一直成功。你要谨慎，做阑尾炎还有死人的呢，更何况你做的是TIPS手术。这要是穿刺十五针以上，会被人拿来说事儿的！”

        郑仁知道罗主任这是爱护自己，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用笑容缓解尴尬。

        “杏林园么？”罗主任猛然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对，自己面对的是诺奖提名的候选人，而不是一个需要自己扶持的小大夫。

        “是的，罗主任。”郑仁很恭敬的走过去，言语温和，躬谦谨慎，“您的话我记住了，罗主任，谢谢您的提醒。”

        “我回去看看。对了郑老板，你这面手术量，能做多少？”罗主任问到。

        “十台到十五台。”郑仁道。

        “一周才做这么点手术？”罗主任不解。

        “呃……罗主任，您误会了，是一天。要是患者多，贪点黑，能做三十台。”

        “……”罗主任没说话，拍了拍郑仁的肩膀，皱着眉头走了。看那样子，是回去看手术视频去了。

        患者的儿子一直在旁边看着，他还没适应自己母亲进入手术室的紧张情绪，郑仁就出来了。

        直到罗主任离开，他才凑过来，一脸紧张惶恐的问到：“郑医生，我妈……”

        “一期手术做完了，手术很成功，放心吧，症状很快就会得到缓解。”郑仁笑呵呵的说到：“三五天后，做完二期手术，你就能带着你妈回去了。”

        “……”患者的儿子觉得自己被骗了。从老家到帝都，一说起那个什么什么普斯的手术，都说特别难，失败率特别高。

        可是从自己亲身经历来看，手术分明很简单么！

        “回去后，注意吃东西要温熟软少。”郑仁很认真的叮嘱，“一定要注意这一点！”

        “哦哦。”男人粗线条，随意哦了两声，也不知道记没记住。

        “我见过一个患者，肝癌伴有门脉癌栓。手术很成功，门脉癌栓也开通了。但是她知道自己好了后，就开始天天打麻将、不吃饭，还吃瓜子。”郑仁随手拈来一个例子，警告道：“瓜子硬，把胃底静脉划破了，导致大呕血，患者最后没救回来。”（注1）

        “呃……”

        “TIPS手术，解决的是门脉高压问题。从前已经形成器质性病变的部位，无法得到逆行改变。”郑仁道：“只要注意一下就可以，要是一切顺利，顽固型腹水会消失，呕血的风险也会降低。”

        “谢谢……”

        “嗯，那就这样，这几天我还会去查房。”

        说完，郑仁见手术室的门开了，小奥利弗推着患者出来。

        “带你妈妈回去吧，以后要关心点老人，别等生病了才知道关心。”郑仁“多嘴”，唠叨了一句。

        说完，他便准备回科，也没看患者家属是不是听进去了。

        这句话其实郑仁自己也知道自己说多了，但是为了那句妈在还算是家，妈要是不在了家就没了，郑仁也不介意多劝一句。

        只是这种废话，只此而已。

        回到科室，常悦见郑仁回来的这么早，也没什么惊讶的，只是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手术顺不顺利，就开始干活了。

        郑仁手术顺利是常态，一起工作半年时间，常悦还没见郑仁手术做呲过。

        很快，教授、苏云也都回来，患者术后平稳，郑仁准备过一会去看看。

        做完手术，不常规的看一眼患者的状态，郑仁总是觉得不放心。

        苏云进来，嘴角带着笑，说到：“老板，那事儿有最后的确切信息了。”

        “嗯？”郑仁看他笑的贼兮兮的，有些诧异，“怎么了？”

        “儿科急诊闹事儿的人，还记得么？”

        “哦？有变化？”郑仁一下子来了精神。

        倒不是因为八卦，而是这种事情，兔死狐悲，要是真的医院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锅扔到医生身上，这种医院也就不用留了。

        “患儿的母亲，确定了是旁边一家妇儿医院的护士。孩子一个月前就住院治疗，是一种少见的先天性血液疾病。整个治疗过程也都在网上有传。”苏云道：“见救不活了，便起了其他的心思。”

        “难怪，一切业务都那么熟练。”郑仁道。

        “912的医务处还是很干练的，这才多久，什么事情都弄的清清楚楚。”苏云道：“现在网上舆论的风向也变了。闹事儿的人被开除了，912医务处找她，要打官司呢。不知道会不会刑事处理，这次看起来动了真格的。”

        “呼……”郑仁长出了一口气。

        ……

        ……

        注1：去年一个患者。呕血，会诊的时候，说是不做手术最多半年的命。手术了四次，很成功，肿瘤消失，门脉癌栓消失。可以说，命真的好啊。但最后一次出院不到五天，患者家属给我打电话，说是大呕血。

        因为没事儿了，回家打麻将嗑瓜子，刮破了胃底静脉，几个小时人就没了。

        时间，刚好半年。

        这事儿特别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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