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砚这句话里，信息含量很大。

        这也是他和杨飞商量之后，决定单刀直入，试探一下楚秀妈妈的反应。

        抱走了别人家的孩子，养了十年！

        忽然之间听到别人说出真相，一般的人都会吃惊吧？

        欧阳娜，是欧阳雪的亲姐姐，但相貌看起来，却比欧阳雪老气得多。

        杨飞听欧阳雪谈起过，她的姐姐书读得不多，嫁得也不好。

        而上过大学的欧阳雪，留在省城教高中。

        欧阳娜认识到教育对人生的改变，是多么的重要，于是下定决心，带女儿楚秀前来省城求学。

        至于她本人，在吉县并没有固定工作，来到省城，也是找零工做，工资比在县里还要高一些，住在妹夫家，她赚来的钱，刚好够供女儿上学用。

        不出杨飞所料，听到老砚这话，欧阳娜的表情，瞬间有了极大的变化，她不自在的撩了撩头发，咬了咬嘴角。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欧阳娜摇了摇头，飞快的看了老砚一眼，便赶紧移开目光。

        老砚和杨飞对视一眼，说道：“楚秀妈妈，我叫老砚，我是楚秀的亲生父亲。十年前，你丈夫楚雄，在我家抱走了我的女儿。”

        “开什么玩笑？楚秀一直就是我们的女儿！”欧阳娜极力否认。

        “说实话，我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楚秀的确就是我失散了十年的女儿萤萤。”

        “荒唐！楚秀就是我女儿，一直都是！你这个人好奇怪，为什么要抢我女儿？”楚秀妈妈大声嚷道，“杨先生，我还要上班，我先走了。”

        杨飞道：“楚秀妈妈，请留步。”

        老砚拿出一份鉴定书，递给她：“楚秀妈妈，你先别激动。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欧阳娜怔了怔。

        “DNA鉴定书。”老砚道，“我也怕认错人，所以在杨先生的建议下，我瞒着楚秀，用她的血液做了DNA鉴定。”

        杨飞道：“当时我骗她说是上飞机前要做一个体检，所以她很配合的抽了血。整个过程，我都可以作证。如果你还有怀疑的话，可以当着你们的面，再抽一次血，再做一次鉴定。”

        老砚道：“楚秀妈妈，请你坐下，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来认女儿，并不是说，就一定要把她从你们身边领回来……”

        “你、你休想！”欧阳娜握着那份鉴定材料，心绪有如海浪般翻滚，“楚秀就是楚秀，不是什么萤萤。”

        老砚道：“十年前的故事，我想不必我多说，你一定也从你丈夫楚雄的嘴里听说了吧？我是那个受害者。我的工厂、我的家庭，在一夜之间烧为灰烬！但当时的房子里面，只发现了四具尸体，我年迈的父母、我的妻子和儿子。唯独少了我的女儿。”

        欧阳娜的手，轻轻的颤抖，她颓然的坐下来，捂住了脸，不断的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要报仇，就去找凶手，你别来找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老砚道：“我真的没想到，我的女儿萤萤，原来是被你丈夫救了下来。”

        杨飞道：“楚秀妈妈，我们找过你的丈夫了。从他嘴里，我们已经证实，当年那场火，楚雄确实参与了。而且，他也亲口告诉我，因为你不能生育，所以他听到屋里有女娃哭喊的声音后，就冒着火烧的危险，冲了进去，把萤萤抱了出来，他的胳膊、他脸上的伤疤，都是当时跳楼下来受的伤。”

        “你们！”欧阳娜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方既然敢找自己摊牌，果然是证据确凿才来的！

        她惊骇的道：“你们这是想翻旧账？要抓楚雄吗？他、现在就是个废人！这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生活在痛苦和悔恨当中。他虽然收了钱，但并没有参与放火！他没有杀人！”

        杨飞道：“我们知道，所以，我们并没有举报他。你放心，没有人想追究他的刑责。”

        欧阳娜紧张的心情，这才稍微放松一些。

        在无法抵赖的事实面前，她终于说出了真相。

        “我的确是不能生孩子。楚秀的确是楚雄抱回来的……”

        欧阳娜流着眼泪道：“当时，我们都在外地打工，楚雄抱回楚秀后，我们就说是在外面生下来的，一直带在外地，老家也没有人怀疑。后来我们搬到了县里居住，孩子也顺利的落了户口。”

        她泪流满面的道：“对不起，我们占有了你的孩子。”

        老砚听她亲口承认，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杨飞嘿了一声，找不到安慰他的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良久，老砚抬起头来，说道：“不，我不怪你们。我应该感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的一念之慈，我家萤萤也活不到今天。她能活着，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慰藉！”

        欧阳娜站起身，对着老砚躹了一躬：“谢谢你的谅解！你们跟楚秀说了吗？”

        老砚抹着眼泪，说道：“没有说，我想先和你们商量一下，再考虑要不要告诉孩子。”

        欧阳娜道：“当然要告诉她啊！你是她的亲生父亲呢！”

        老砚最担心的，就是他们夫妻不同意告诉孩子，没想到欧阳娜如此通情达理，又令他感动不已。

        欧阳娜道：“孩子是无辜的。我们做大人的，没有权力让她不认亲生父亲。换做是我，以后知道了，我也会怨恨一辈子的。”

        老砚道：“谢谢你的理解。这些年来，辛苦你们了！以后，我们都是她的父母，我们一起照顾她成长！”

        欧阳娜道：“我带楚秀离开吉县来省城，一方面是为了让楚秀有更好的学习环境，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她远离楚雄。楚雄那个人，你们知道的，他本性并不坏，但就是爱喝酒，一喝醉了就六亲不认……”

        她想到了伤心的事情，不由得哭了起来：“他醉了就打人，打我、打孩子，我们实在是受够了，所以我才带秀秀出来的。”

        杨飞心想，楚秀还是太善良，在家里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却从来不见她说过，每次和杨飞谈到父亲，都只记住他的好。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家庭，才养成了楚秀那独特的性格吧？

        当婚姻生活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美好时，父母的影子，会在她身上下意识的闪现，做出各种连她自己也讨厌的举动，进一步的伤害和影响婚姻的质量。

        杨飞以前并不明白，现在他懂了。

        楚秀是多么的可怜啊！

        而自己对她，又多么的缺乏耐心和包容！

        可惜，时光虽然逆转了，却仍然没有给杨飞和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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