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卖炭翁
孑与2
东羊河畔绵柳如丝,柔软的细草在两岸随风轻摇,四月天是玉山最美的时节,每日清晨云烨和四位老先生就会沿着河边漫步,顺便交流一下每天的安排。
“明日朝会陛下命你参加,不知你准备好了没有”
李纲背着手在前面走,边走边问身后的云烨。
“准备什么,小子既然敢做,就不怕有人借机发难。”云烨满脸的无所谓。
“你领着四十余骑纵横乡里,目无王法,已是大罪,现在还不知悔改,不知在朝堂之上会有怎样的纷争。”李纲嘴里说的严重,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态。
“先生这事如果让您处理,您会怎么办”
“五十年前的话,老夫会打断他的双腿,四十年前的话会要他的命,三十年前老夫会让官府出面,二十年前老夫会找陈叔达理论,现在的话,老夫会让你去处理这件事。”老李的话招来其他三位老先生的笑声。
“少年做事,最是痛快,不用想那么多的后果,人是越活越胆小,仔细想想,少年时做的决断不一定就是错的,老来做事绕一大圈子,最后还不是要回到原点,小烨子做事甚和老夫胃口。”玉山先生惟恐天下不乱。
“事是做痛快了,就是不好收尾,陈叔达这一告状,你纵仆行凶的罪名是逃不掉的,你庄子上的那个卖炭老翁现在如何了要不是老夫那日兴起独自游河,那老翁生死难料。”
“哼一车炭,千余斤,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这该死的家伙,老汉一冬天的辛苦,被他巧取豪夺,还把老汉打伤,害得他全家生计无着,拖到开春家里没有一粒米,现在寻死觅活的。我现在有些后悔没有打断他两条腿。”云烨犹自忿忿不平。
“咦小子,文采不错,刚才那两句有几分意思。”元章先生喜欢句子,不可怜人。
“有什么好担心的,一介恶商仗着有人撑腰横行乡里,小烨子打断一条腿有什么大不了的,陈叔达上告,老夫估计那恶商恐怕难逃一死。”离石先生还是惜字如金。
四个老人,一个少年顿时相视而笑,云烨摇摇头,这世上真的有奇蠢如猪的人。
“小子,老夫奇怪你为何不用这个借口,而是用他不给你茶叶这么蛮横的手段,你不要告诉老夫你丢不起那个人。”玉山先生奇怪的问。
“您看看夹在我和陈叔达之间的那个商人的下场,就明白晚辈为何要撇开那个老翁一家了。”
玉山先生点点头,认真的对他说:“老夫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你这小子了。”
其他三位先生也一副老怀大畅的模样。
很恶心,这是云烨在心里的评价。
老奶奶很担心孙子,前天孙子带着人去前面的胡庄,把人家砸了个稀巴烂,还把家主的腿给打断了,也不知会不会有麻烦,只是有些奇怪,孙子为什么要把茶叶钱给了自家庄子上的一个农户,还不许人问。
也许,孙子前几天生气,不是因为茶叶,或许是为了别的事,孙子不说,她也不好问。
老奶奶一时想不透,再看看旁边呆头鹅一样的两女儿,光知道吃,恨恨的一人拧一把,这才消了一点郁闷。
晨曦中的太极宫依然宏伟高大,几个月没来了居然有了一丝陌生,武臣的队伍中老程,老牛都不在。他们一个去了固原,一个去了云中。
秦琼一脸忧色,尉迟恭满不在乎的拍云烨,盛赞他前几日的壮举,还说这才是军伍上的做派,打折了一条腿而已,要是他,那商贾的全家早进了坟堆了。
无论是谁云烨都笑脸相迎,完全看不出有一丝半点的心虚,这让那些勋贵们暗自感叹少年人的胆大,自贞观律出,山东豪门降等为三,李氏为一,皇后一族为二。
在这个节骨眼上每个家族都夹紧了尾巴老老实实做人,唯恐触怒皇帝,给家族招来大祸。唯有这小子,肆意妄为,听说为了几颗茶树就大动干戈。四十余骑横行乡里,蛮横到了极点,也不知皇帝今天会如何处置他。
想到这里,都不自觉的离他远了点。
朝堂上依旧热闹,军队正在大肆开拔,今年八月就会到达各个集结点,大唐王朝军事机器全力运转,粮秣,马匹,兵器,诸事繁杂,待到处理完,早就日上三竿了。
众臣稍微松懈下来,却见陈叔达站了起来,抱着朝勿上奏:“启奏陛下,四月十三日午间,蓝田侯云烨帅家奴四十余人大肆侵略乡间,以胡庄主人胡安不给他茶叶为名,挟军器,破胡庄,入大宅,如同匪类,破家室,犹如响马,胡安稍有反抗,右腿即被打断,家人稍有不忿即被凌辱,还将数十株茶树尽数毁弃,似这等无法无天之辈与臣同列朝班,臣深以为耻,与之犹如黑白不可相容。
臣弹劾蓝田侯云烨横行乡里,肆无忌惮,纵奴行凶,视我大唐律法如同无物,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请陛下诏付有司问罪。”
朝堂之上十分安静,陈叔达的奏言清越字字血泪,让人大生同情,怜悯之意。
很奇怪,皇帝不说话,宰相房玄龄也闭目不言,兵部尚书杜如晦似乎在想别的事,心不在焉,就连平日里嫉恶如仇的魏征也不说话。
陈叔达心里戈登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头升起,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秦琼止住要出班的心思,打算再看看,程咬金临走前把云烨交给他,如果出了事,他如何给生死兄弟一个交代今天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把这小子保住。
尉迟恭说话了:“启奏陛下,军伍上的人性子都粗,遇到事情动手比动心思来的痛快,请陛下看在这小子薄有微功,年纪幼小,稍稍惩戒一下,让他长长记性也就是了,说什么诏付有司,太过了。”
陈叔达大吃一惊,要是轻轻放过云烨,自己在长安就别混了,家里攀附的各个商家就会纷纷离去,这如何使得,过穷日子,不如杀了他好了。
刚要开口,就听皇帝说话了:“小子,你又憋着什么坏呢打算又要坑谁啊陈叔达你们也算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至于吗”
皇帝话一出口,陈叔达就面如死灰,这哪里是问罪的口吻,这分明是长辈调侃晚辈的口气,这件事,总有一个人是错的,如果云烨没错,那就是自己错了,那胡安说他与云烨素不相识,更谈不到冤仇,只不过没给他茶叶就是了,难道说,这中间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
一向威严的皇帝在朝堂上语气轻佻,让诸臣子暗暗吃惊,这云烨圣眷如此浓厚,不得不重新估算云家的地位。
云烨出班回话:“微臣性子粗鄙,让陛下为难了。"
“粗鄙不见得吧朕这里有一首诗,字句简练,却又发人深思,不妨让房卿给大家念念,也长几分见识,原来还可以这样写诗。”
老房缓缓站起,来到中间,对皇帝拱手一礼,就从袖中抽出一张纸,轻咳几声,把嗓子弄舒服了就开始念。
此诗名曰卖炭翁,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豪门家奴黑衫儿。手把横刀口称命,回车叱牛牵向西。一车炭,千余斤,豪奴驱将惜不得。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怎么样好诗吧你们知道朕初次读到这首诗心都在痛吗云烨干了朕打算干的事,你们说,他应该治什么样的罪”
陈叔达仆倒在地上哀求皇帝恕罪。
云烨听到这首诗就知道大事不好,朝堂上的罪名没事了,一会到了热闹就大了。
李纲,李文纪,你害死我了。这是云烨发自内心的呼喊。
诸位兄弟姐妹们,周一求推荐,云烨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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